颜海英（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大家好，很荣幸有这个机会为大家介绍埃及文明，我们今天的题目叫做《西方文明的东方源头》，我们要探讨的问题是古代文明主要是古埃及文明、古代两河流域文明对希腊罗马文明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首先我来给大家看一个示意图，这是一个文明演变的示意图。大家都知道，西方文明今天有两个基础，一个是希腊罗马文明，一个是基督教文明。这两个基础大家最熟悉的一句话“言必称希腊”，也就是我们感觉西方文明的源头，在很多西方学者认为是在希腊罗马。而且西方学者还喜欢强调另外一点，希腊罗马是独特的，和东方文明不一样的，他们的独特性决定了西方文明的优越性，这是我们经常听到的“言必称希腊”。我们今天的论点是，西方文明的源头其实是在东方，希腊罗马文明深受东方文明的影响，这是其一。西方文明的另一个基础，基督教文明，和东方文明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这个关系里面有继承学习的一部分，同时也有矛盾纠结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今天是从两个方面展开，东方文明在两个西方文明的基础上都对他们开始产生了很深远的影响。

我们看这边，大家熟悉中国文明印度文明的延续线，但是这边，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的源头一个是埃及文明，一个是美索不达米亚文明，他们分别对早期的克里特文明产生影响。克里特文明之后的古典希腊罗马文明，这是一条线索，另外美索不达米亚中的迦南文明从这里诞生了世界上最早的一神教、犹太教，犹太教后来发展为基督教文明，这是西方文明的另外一个基础。所以我们在这个示意图上虽然线索比较多，但是基本上主流的是这样一个思路，西亚，北非文明对西亚罗马文明有直接的影响。在西亚北非文明当中，用一个词叫变异出来的犹太教文明，又对后世的基督教文明产生深远的影响。而西方文明的两个基础都和东方有着密切的联系，这是我们的一个主题。

下面我们看，这就是古代的地中海文明圈的一个示意图，在古代高度发达文明密集的地区。这和东边那个文明分布区不一样，我们中华文明古代的时候周围没有发达的文明。而地中海地区古代埃及，这边的古代两河流域，后来的希腊罗马文明，整个地区高度发达的文明非常密集。有这样一个特点，古埃及文明在非洲的北部，在亚洲古代两河流域诞生了世界上最早的另外一个文明，这是地理分布上。古埃及文明和两河流域文明他们在时间分布上，是同样的早，大概都是公元前三千年左右开始，也就是按照另外一种分析，它们是青铜时代的文明。中华文明最早应该也是铁器时代开始了。所以，同样是古代文明他们也有先后之分。古埃及文明，古代两河流域文明在公元前三千年开始，在时间上时远远早于希腊文明。我们讲到的古代西亚北非文明对希腊罗马文明的影响有直接的一面，就是作为后来发展起来的文明，希腊文明从东方学到了很多，继承了很多，这个是比较清楚的，也没有什么争议。但是在19世纪中叶欧洲中心论兴起之后，在印欧语系发现了雅利安人种,有意识的把19世纪中叶的以前一个基本常识，从古代西亚人自己也承认我们是埃及文明的学生，我们从古代东方学到了很多，他们希腊人从来都是认为自己的文明是非常发达的，非常高端的，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有说自己是原创的，没有否认。他说我们是到东方去学习的，而后来文艺复兴时期，东方文明的地位又再次得到提升。在一直到了19世纪中叶，这个忽然变了。

以前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忽然西方学者说，不，希腊罗马是独特的，东方文明跟我们是没有联系的。他们要把他们东方之根切断，为了欧洲中心论来服务。所以我们要重新强调一下从古代一直到19世纪中叶之前的一个基本常识，东方是对希腊文明有着直接的影响，我们这里列举出来了。有这么多的哲学家、政治家到埃及去留学，学习埃及的哲学、宗教、数学、几何，有些人在埃及呆很长时间，像毕达哥拉斯，有些人在埃及形成了他们自己的哲学政治思想，比如，柏拉图。甚至有人说，柏拉图的《理想国》里面的很多政治理念是从埃及人那里抄来的。他的《理想国》里面最理想的统治者是祭司，那些祭司在他头脑中的原型就是古埃及的，所以古代希腊人对古埃及人是学习的，没有争议。我们熟悉的希罗多德的历史，大篇幅的描写埃及的风土人情，写的很详细。这是文化交流层面，在贸易往来层面，我们看到的是远程贸易的一个分布图，很早的时候埃及人和地中海地区就有了频繁的贸易活动，古代的远程贸易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发达，也就是在贸易往来上，我们有更多的考古证据来证明东方和希腊的文明交流非常多，甚至希腊人从埃及大量的进口葡萄酒。他们自己也做葡萄酒，但是他们到埃及去购买廉价的葡萄酒，然后把那些高端的比较贵的出售去挣钱。举一个例子，希罗多德关于埃及风俗的描写，他会写得非常细致，他们说“在埃及市场买卖的都是妇女，男子则坐在家里纺织。……埃及的妇女用肩担东西，但男子却用头顶着东西。”讲了很多对他看来是奇特的风俗。当然有人批评希罗多德，说他是游记，水分太多，每文必录，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都写下来。但是在我们今天看来，希罗多德是一个外国人，他到埃及去旅游就像我们去埃及旅游，他有很多东西不是他编的，是导游告诉他的。当地带着他去参观的人也有可能夸张的成分，添油加醋的告诉他，而他都忠实的记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希罗多德的书还是很有参考价值。

我们往后看，还有很多人用大量的笔墨记录埃及的文化成就。我这里举了一些例子，像狄奥多罗斯、斯和拉伯。但是罗马人在共和到帝国转型的时期，也就是讲在具体的罗马的前三头后三头，再具体的讲就是凯撒、安东尼分别和克利奥帕特拉联盟也好，有绯闻也好，在那段历史时期，罗马人对埃及的偏见开始形成。因为政治的原因，罗马人后来有很多的文人墨客开始贬低古埃及，但是即使是这样，罗马人还是有很多人去埃及旅游，还是有很多人去记载埃及的风土人情，比如说老普林尼的《自然历史》、普鲁塔克的《道德论》，而且普鲁塔克对古埃及神话、古埃及宗教的描述至今也是特别重要的。古埃及一些秘密的仪式也是通过罗马人后来传到西方，传到欧洲，包括现在有很多世界上的各种神秘团体，共济会、蔷薇十字会，他们都把他们的源头指向埃及。他们既然是秘密团体，他们的仪式，他们的规矩，很多我们都知道的不详细。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都是从古埃及那里发展而来，这是一点。

那么，既然古代的时候希腊罗马人对埃及是崇拜模仿学习的，后来为什么，我们都知道这是消失的古文明，为什么会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去？有几个原因我们要强调一下：一点就是政治上的原因，在屋大维打败了安东尼和克利奥帕特拉的联军，彻底把埃及变为罗马的形式，这个事情我们都知道。在此之后，埃及失去了政治上的独立，克利奥帕特拉成为了末代法老。从此之后，埃及就没有本土的国王了。接着是当时埃及文明的一个集中保存的地方，亚历山大图书馆遭到破坏，这个破坏不是一次。我们看到有几种假说，一种就是说战火蔓延到图书馆，烧了很多卷书；一种说法是基督教合法之后，一些偏激的基督徒去烧书。我想可能这个图书馆被破坏不是一次，但最后的结果是体现古埃及文化的70万册书都不在了。也就是说古埃及文明的消失和这批书的消失有关系。而亚历山大这个城市本身，今天大家去埃及，一定要去的地方是亚历山大，但是在那里会很吃惊，古代书籍里面记述的这么发达的一个大港口，世界上最大最富的大港口，今天看很小一个城市，原来的城市经过历次的地震海啸已经沉到了海底。所以现在在这里工作都是海底工作，亚历山大城市本身被沉到海底，图书馆被毁，古埃及文明的很多内容后来的人不了解。但是这个不是重点，主要的是人为的破坏，刻意的遗忘，我指的就是在公元313年，基督教合法化之后，古代文化受到了有计划的系统的破坏。这个我们一会还要讨论，就是一神教对古代文化是否定的，认为古代的特别是宗教信仰，多神信仰，那是异端，我们现在只有一个神，唯一正确，古代埃及其他的，特别是动物神，鳄鱼、猫、狒狒，他们认为那个不行，是异端，认为相关的一些体现古代宗教的场所都要被关闭，文字最后都不能使用。所以最后是意识形态上的矛盾，导致古埃及神话受到大规模的破坏。这一点很多朋友觉得不怎么知道，因为这段历史西方学者就不怎么提了，他们有意识的切断东方的根，对于破坏东方文化遗存这一点他们不是经常说的，这是我们讲的第一次浩劫。

第二次浩劫我们称为文化战争，公元7世纪，阿拉伯人征服埃及之后，这次是比较彻底的，从此埃及就变成了伊斯兰教的一部分了。这里大家要排除一个误解，就是古埃及人到哪去了，他们还在，他们并没有随着基督教的合法化，随着阿拉伯人的到来被赶尽杀绝，但是他们越来越多的和外族人混杂，而且最根本的不在于人种的改变，在于宗教信仰上被洗脑。阿拉伯人来后更加彻底的伊斯兰教，这个时候古埃及文化渐行渐远，古埃及文化被人们遗忘了。再往下说，就是盗墓贼也起了一定的作用。从古代的时候，埃及人为亡灵修金字塔修帝王的墓，他们有个习惯，不像古代中国的帝王，掌握秘密的就把你杀掉，免得秘密外传，他们培养一个工匠非常难，作为技术人员，他们都不杀这些工匠，让他们住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在沙漠的边缘专门有工匠村，在那里安置他们。这些工匠都掌握着秘密，后来就成了盗墓贼。古埃及有个盗墓传统，而盗墓贼本身可能是造墓者。这里大家可以看到，盗墓者到了阿拉伯人来的时候，因为没有了信仰上的虔诚，都不是他的国王也不是他的神，没有我们今天对先人的尊敬，盗墓就更加盛行。大家看到的这个叫《盗墓手册》，这上面详细的标记了哪里有金字塔，还有一些文字的记载，往前走多少米怎么走到通道，怎么打开门进去，之后怎么盗宝。这样也导致埃及的很多珍贵的文物被盗墓贼偷了卖了，流散到很多地方，这就是为什么说盗墓贼起了一部分作用。再就是后来的探险时代，西方人到埃及抢劫了大批的文物，这是另外一个原因。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在西方大大小小的博物馆里面，有很多埃及的收藏，我们没有埃及的收藏，我们没有抢他们的文物。今天我们到埃及去参观，他们也会说，在我们文物流失的那个时代，中国人没有来抢我们的东西。

后来古埃及文明的再发现，要说到埃及学的诞生。大家知道拿破仑在1798年远征，在他远征的时候带了175人的科学艺术考察团，大家看一下有没有这样打仗的。打仗带了这么多学者，这些学者里面有搞文字的有搞艺术的有搞宗教的，还带了大量的图书仪器设备。这次远征后来失败了，没有打过英国人，但是他们的科学考察团成果斐然，出版了《埃及记述》，有24卷本的文字，12卷本的图录，大家看这卷书现在都是珍藏本，它的价值在于今天我们已经看不到的埃及的神庙，但是当时拿破仑考察团的人把它画下来了。大家问怎么消失的？很多神庙被拆了，用来造民房，这样的事情在世界各地都在发生，在两河流域，很多古建被拆了，甚至用来修路。接着就是抢劫者的时代，西方的探险队，还有领事馆的外交人员，当时没有《文物保护法》，也就是说只要谁搬得动，谁能够运走，那么这些文物就是他们的。大家看，这就是古埃及法老的头像被拖到船上运走，运到欧洲去。

抢劫埃及的是西方人，保护埃及的也是西方人，后来进入学者时代，也是西方学者最先对埃及学的创立做出了最关键的贡献。比如说法国人让-弗朗索瓦·商博良，他利用罗塞达石碑这把钥匙解读了古埃及文字，这个石碑现在保存的不全，如果完整的话应该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这个石碑是一把钥匙？它上面用三种文字写同样的内容，一个国王的世令，用三种文字：上面的是圣书体埃及文字，中间的是世俗体文字，最下面的是希腊文。我们都知道希腊文没有失传，所以这个碑一发现，懂希腊文的人马上把它读出来，然后三文对照去解读古埃及文字。商博良解读的这个故事我就不展开讲。但是我们知道他不是第一个发现，他的最大贡献，古埃及文字的特点是它有三种符号，一种是表意的，一种是表音的，还有一种叫限定，就像我们汉字的偏旁还有一些是定同音字，这个是什么意思，而不是另外一个意思，他的贡献在于他第一个读出来埃及法老的名字，其他的像托马斯杨读出来的是什么罗马人的名字、希腊人的名字，这个不稀奇，但商博良第一个读出了拉美西斯这个名字。但是商博良的工作当时没有得到认可，他被冷落了几十年，最后才承认他是埃及学之父。为什么被冷落？其实埃及文明再次被发现的时候，有些人对他有防范意识的，基督教会很担心这些文字的解读会和圣经里面的矛盾，如果《圣经》说这一天世界开始，古埃及人说公元前3000年前我们埃及人是什么时候有第一王朝了，那对《圣经》不是致命的打击吗。所以当时这些学者的后边都有些教会人士千方百计的盯着他们，有时候阻止他们发表一些正确的意见。这就是商博良的发表成果的信，在这个信上他宣布解读埃及文字成功。

我们现在回到我们刚才提到的那个问题上，就是古埃及文明对希腊文明有直接的影响，后来被遗忘，再发现——西方人对它却有一个不同的看法。我们讲到19世纪中叶，随着欧洲中心论的出现，东方文明有意识的切断和西方文明的联系，再之后就是帝国主义时代，随着军事政治的殖民，文化殖民是要搞很多其他的古文明收编，在这样的过程当中，对古埃及文明的各种各样曲解也出现了。我们知道一切事物都有它的时代，到了20世纪中叶，后殖民时代，学者们开始了对之前的欧洲中心论的大规模的批判，爱德华·萨义德的《东方学》认为西方人对伊斯兰世界的描绘是扭曲的，有一些文明有一些地区的人，他们自己不能表述自己，他们被他者表述，而他者——那些西方列强对他们的表述不是准确的。先是萨伊德的《东方学》，接着就是在古典学领域，《黑色雅典娜》这套书的作者马丁·贝尔纳是搞政治学的，不是历史学家不是古典学家，书里面的硬伤是非常多的。朋友们如果有兴趣，《黑色雅典娜》中文版已经出了，里面的史料，语言学的材料很多的错误，但是他的观点非常鲜明，它要批判欧洲中心论，它要强调古代模式，也就是在曾经很长一段时期，西方人自己也承认东方文明的影响。这是向大家介绍这本书，说明西方学术界观点的演变过程。中文版只出了第一卷，第二第三还没有译出，当然这个书出来之后就有学者跟他争论，而且这个争论我们用一个词来形容叫文化战争，没有任何一个学术界的争论可以这样旷日持久，几十年互相写文章攻击来攻击去。就是因为它触到了西方学者的痛处，还是强有力的一本书。

这一个大的背景，就是在批判欧洲中心论的时候就出现了非洲中心主义，这个可能是很多人不知道的。就是在后殖民主义，伴随着对西欧中心论的批判，出现了非洲中心论者或者叫非洲中心主义。也就是这一派的观点非常强调一切出自非洲，特备强调非洲对于世界文明的贡献和影响，但是也有一些极端的观点。这里我们强调一下。我们应该是采取客观中立的态度，就是古埃及到底是什么人，古埃及文明在世界文明的大家庭里究竟是一个什么地位，我们应该有一个客观的认识，既不是欧洲中心论那样把它摘清，也不是像非洲中心论那样把它捧得很高。

我们要想回答埃及人是什么人这个问题，首先还得问一下他自己怎么表述自己。在这里有幸的是和萨伊德所说的伊斯兰教世界很长一段时间自己没有表述自己，和这个不一样的是古埃及人在距今五千年之前就已经不仅仅是文字，他们用图画表达得很清楚。没有比这些画面更清楚的表达了我们是谁，我们和别人哪里不一样。埃及人究竟是什么肤色，他们不是黑人，也不是白人，他们是棕色人种。这是古埃及的壁画，埃及人是这样的。一会我们往下看，就是埃及人怎么描绘外族人，一对比就非常清楚，界限分明，南边的努比亚人怎么样，东边的亚洲人什么样，北边的希腊人怎么样，我们埃及人怎么样，他分得很清楚的。他们自己是深色的，他们男女还不一样，他们认为男子就经常在户外活动颜色就应该比较深。女子应该经常养尊处优，颜色应该浅一些。另外还有阶级之分，贵族应该是白一些，劳动者应该是黑一些。但是他们埃及人和外族人不一样，一个是肤色是棕色，区别于黑人区别于亚洲人。一个就是他们不留胡子，不留头发。大家说，这是假发。男的女的都戴假发，假发下边能看到真头发的发髻，在这里，这是他们的习俗，他们认为这是文明的标志。留胡子的卷曲头发的亚洲人，他们认为那是不文明的，他们也是文明中心主义，自己认为自己是文明的中心。第二个外族人在埃及人的绘画里面都是以这样的姿势出现的，作为埃及人的俘虏，这个画为雄狮的是埃及的国王，然后这个被他咬的，这里四周流窜的是亚洲人，然后法老的形象，高举权杖，抓着一群人的头发，在现实中是不可能的，一个人不可能抓住这么多的头，但但是这是埃及人的仪式，定期的砍头仪式，砍下一个外族人。外国人出现，作为俘虏，一个绳拴着一串外国人，还有这种小雕像，诅咒用的，中间扣着哪族的人，什么以色列人，什么人，然后作为敌人诅咒他们。这个比较明显，他们笔下的黑人，努比亚人，特点是皮肤很黑，厚嘴唇，没胡子，但是卷曲头发。亚洲人的特点是大胡子、络腮胡子和卷曲的头发，埃及人用九章宫来指各色外族人，所以他们经常把各色外族人的九章宫作为踏脚板的装饰画面，国王上朝的时候脚板一踩就踩着外族人，这就是踏脚板，天天踩。然后这个就是凉鞋，埃及小法老图坦卡蒙的凉鞋，鞋底的装饰图案是外族人，国王走一步就踩一下。所以，埃及这个描述里面我们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和外族人是有明显的区别的。但是意识形态的宣传是一回事，而生活层面是另外一回事，他们和外国人做生意雇佣一些努比亚人、利比亚人来当兵，和平共处的，但是宣传的时候一定要把他们宣传的野蛮，埃及人文明。这个就比较清楚，把各族外国人做一个对比，亚洲人努比亚人，这两个就是当时克里特人，希腊人。所以，他们清楚的认识，今天的欧洲中心主义我们看也是太偏激了，埃及人在古代的时候没有认为自己是非洲人。从语系上讲就是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它是属于闪含语系，就是它有含语族，非洲什么乍得语、柏柏尔语，和他们是亲戚，和闪语、阿拉伯语也有亲属关系。所以埃及的人种也应该是非洲土著和亚洲混合的一个结果。

今天的埃及人就是经过波斯人的统治，希腊人的统治，罗马人的统治，后来阿拉伯人的到来混杂了，越往埃及的南边走，越会看到有更多法老时候血统的人，开罗你是见不到血统纯正的埃及人的，因为开罗就是阿拉伯人来的住的最多的地方。我们看，很多的古埃及壁画描绘外族人，而且我们注意到一点，有的时候他们在壁画上把外族人描绘的有点用诙谐的手法。比如说这个黑人，他们用一个诙谐幽默的手法表现外族人，但是从来没有把他们妖魔化。在形象上是区分的，不是妖魔的，但是姿态上是被埃及人打、征服，大家注意到这一点。努比亚人经常被埃及人雇来当兵，埃及人很长时间没有常备军，兵源也不足，打仗的时候找不到那么多的士兵，就雇这些外族人当兵。亚洲人，努比亚人来给埃及法老上贡，奉上各种金银财宝尤其是黄金，古埃及是古代世界第一产金大国，黄金特别多，黄金很多是分布在南边，努比亚那边很多金子。这幅图对于辐射能看得更清，埃及人、亚洲人、非洲人、希腊人，也就是上面还有他们来自哪里，亚洲什么地方，努比亚什么地方，克里特岛哪个地方，很清楚的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这是从这个角度上看，我们讲了埃及的几次的变化，曾经的肯定和尊重，到后来的贬低和疏远，再到后来的黑色雅典娜时代，再到后来的非洲中心主义时代，这是学术界争论的一个线索。也就是我们刚才谈论的就是古埃及文明对希腊文明的直接影响，以及随时代的变化，后来人对这个直接影响的不同认识。

我们在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谈这个问题。这个角度就是埃及文明对希腊文明稍晚时候有个时期产生直接影响的那个就是我们称之为希腊化的时代，也就是早期埃及文明，晚期时候希腊化时代。亚历山大大帝，开创了一个希腊化时代。希腊民主制是它的鼎盛时期，但是在希腊城邦陷入危机之后，最后解决城邦危机的是希腊文化的边缘的马其顿希腊人，亚历山大大帝向东远征，打败了波斯，一直打到印度，也征服了埃及，创立了一个地跨欧亚非的大国，在亚历山大英年早逝之后，他的大帝国分为三部分，埃及是他的部将托勒密创建的一个王朝，西亚是塞琉古，希腊是安条克。这个时代就开始了历史上第一次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的我们叫直接的面对面的相遇，冲突和交融。这个时代，我们想说在希腊化时代也就是说亚历山大公元前332年之后的这个时代，东方文明对希腊文明产生的直接影响，所以我们现在还停留在直接影响这个基础上。作为希腊的边缘人，马其顿希腊人，我们先看希腊人对于自己和他者的界定，他说我们是文明人周边的那些是野蛮人，但是野蛮人最早没有贬义，是个中性词，蛮族的语言希腊人听不懂，听起来就是吧啦吧啦，后来野蛮人就有了贬义，伴随着波斯去侵略希腊城邦，旷日持久的希波战争，在战争中希腊人慢慢对东方有了偏见和仇恨，他们描述自己是这样的器宇轩昂的，描述波斯是野蛮人，他们对他们的制度文化一概有贬低。之后亚历山大与希腊化时代，公元前4世纪，我们看这个时代东方文明如何对希腊文明产生直接的影响。亚历山大大帝是一个军事奇才，20多岁，率领军队万里远征。这是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亚历山大的远征是军事史上的一个奇迹，他率领的军队能够一路打败强大的波斯，波斯当时是一个很强大的帝国。大家看看他远征的路线，从马其顿登陆亚洲，然后两河、波斯一直到印度，而且亚历山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最后他的士兵坚决罢工把武器扔在地上不干了。因为他们打了不少的胜仗，抢了很多的金银财富，这些士兵急着带着这些财富回去，但是亚历山大这个战争狂人还要一路打下去，最后在士兵的威胁之下只好班师回朝，是这样的一个情况，入侵亚洲，打到叙利亚，以色列，埃及，成为当时的世界之主，亚历山大也一度成为世界首富。大家想一想，他一路从两河流域、波斯，波斯王宫里面所有的财宝都被他们抢去。阿富汗、印度和巴基斯坦，有几次很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我们不展开讲，但是我们知道马其顿最擅长的是长矛，长矛有几米那么长，在战场是威力无穷，大家看这个图示，依次排开，然后形成一个密密的防卫网，在古代是很有名的马其顿长矛。但是亚历山大这人本身就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他神话自己，他认为自己是神的儿子，他到埃及之后到沙漠深处，到神庙里面去求神谕，神就告诉他，你是太阳神阿蒙的儿子，他就更加觉得他自己和一般人不一样。在征服波斯的过程中，他看到波斯的宫廷礼节，看到波斯帝国的富庶、文明，他深受触动，他感觉东方不是希腊人贬低的那样，东方的制度也有很多吸引他的地方。这是一个伏笔，大家知道希腊人一向崇尚民主，但是在亚历山大东征之后，有些西方的政治家就开始对东方的政治有了不同的看法了。亚历山大是第一个，后来还有凯撒，这些想当皇帝的人都觉得东方的制度很有魅力。这是他抢完了波斯的宫殿之后一把火把宫殿烧了，这也是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另外一个贡献，就是建造了亚历山大城这个古代的第一大港口，在当时，其他的港口衰落下去了。大家知道克洛伊的故事，所有的重要的港口都是在商贸要道上。而亚历山大的位置，包括他建造的规模，当时是精心选址的，在尼罗河注入地中海的那个地方，南边是埃及，往北是地中海，与欧洲遥遥相对，这个港口在古代是非常的富庶，亚历山大是英年早逝，但是他开辟了这样一个新时代，他建了亚历山大港，然后就有大批的人到埃及来移民，到埃及来生活，以几种方式，有的就是到埃及来挣钱的，他们发财致富的地方，黄金国，人们口耳相传，说你想发财致富去埃及吧，那里挣钱很容易。我们知道这是一批人，发财的、捞金的。还有一批人就是雇佣军，希腊的雇佣军有很多在埃及，古埃及人几千年来没有使用货币，这就是为什么希腊化时代外国人来了可以很轻易的就发财。埃及人本土几千年的传统是这样的，我们叫做以物易物吧，他还有一个叫做等价交换物。大家去交换，比如说这个图，这边是一个棺材，这个棺材的价值是25.5得本，得本是一个重量单位，是贵重金属的重量单位，比如说你到市场上去想换这个棺材。如果你有铜就带着铜去，这里有八点几得本的铜，有些碎铜就带去。这有点像钱，但是没有规范的货币的形式。山羊大小不同价值不同相当于多少得本。木材相当于，猪相当于多少，大家都往中间的等价物上折，最后达成交易，就换了。几千年来都是这样，没有铸币，没有发行货币。所以到了希腊人统治时期，推行货币制度。谁能发财，埃及人那些有钱人有地，地变不成钱，外国人就带着钱去。当然希腊人带着钱去也要兑换，但是很快兑换出来了，就开始做高利贷、海运，尤其亚历山大港口造出来之后海运非常的发达，一本万利。还可以做包税，所以很多人到那里都发财了。亚历山大的灯塔是七大奇迹之一，但是现在不在了，在海底某个地方。大家今天去看灯塔的遗址，有个中世界的城堡。亚历山大城成了今天看不到古代的辉煌，很多重要的遗址沉到了海底，但是即使是小小的一个城市，大家还是能看到很有特色的。这就是我想说的，在希腊化时代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产生了一个很奇特的我们说的双面社会。这个双面社会并不是指的希腊人统治埃及就在文化上征服了他，或者是改变了东方，像亚历山大最初的初衷那样，亚历山大向东征一开始提出的口号是“我为希腊人报仇，波斯人当初侵略了我们”，第一个是说这样煽动人的一个口号，第二就是“我要传播希腊的种子”，虽然他们马其顿人是边缘的希腊人，但是我到一个地方就造一个希腊的城市，那个城市完全仿造希腊本土，有禁忌场，有图书馆，有一切希腊城市的设施。他造了很多这样的城市，而且强制安置他的老兵，说受伤的，岁数大的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在这里传播希腊文化。他有这样美好的想法，但是这些城市后来都成了废都，而且很多都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这里一个亚历山大城那里一个亚历山大城，他最初都是这样想的，但是真正到了东方。比如说托罗密王朝，后来的情况是我们知道像埃及文明这个时候虽然衰落下去了，但是它有几千年的历史，而希腊文明相对来说是一个年轻的文明，但是它正在蓬勃上升，一个往上走的，一个有悠久文明传统的，这就是我们说的强强相遇。这个时候并不是谁改变了谁，埃及文明也没有马上上演被征服者马上征服那一幕，希腊人也没有把埃及希腊化，而是我们提出的叫双面社会，在这个社会里面，一体双面，就是两种文化互相独立的并存着。当时社会上有两种人，我们在这里看到的神像本身就很奇特，这是一个埃及神，女神伊西斯，但是她却完全是希腊的形象，不是埃及的形象了。希罗多德说过一句话，说“希腊的神多半是来自埃及”，有点夸张。但是到了希腊化时代，希腊人到埃及生活的时候确实在对号入座，比如说埃及的死神奥塞里斯，他们说我们的迪奥尼修斯，埃及的智慧神图特，我们的赫尔墨斯，一个一个这样对，然后就出现了两神相类似，同样一个神祗的两个神就变成了一体的，同时，这是宗教领域我们看到一个非常直观的融合，这个融合不是变成一个，而是两面，还有人呢也是。人出现了我们叫双面人，这个我们今天可能有所体会，可能在一个社会两种文化在他身上都有，一批是希腊人在埃及发财的做军人的，他们接受埃及的文化，有的娶埃及的做妻子，在埃及定居下来，他们尤其是对埃及的墓葬习俗都非常的接受，很多在埃及的外国移民都做木乃伊，他们去世之后也做木乃伊，这是一批人。还一批是埃及的上层，托罗密王朝统治埃及，宗教上是宽容的，然后我们也可以想象不可能把大批的希腊人派来做官，就是原来的地方官员，只不过这些人现在必须学希腊文，希腊文是官方语言。也就是埃及原来的社会精英，社会上层，现在也是双面人了。他们一方面要为托罗密政府服务，学希腊文。当时为了附庸风雅也得学希腊的文化，但是回到家里，内心深处还是个埃及人，他死了之后要做木乃伊的。埃及文化在他身上也有体现的，这种情况还不是短时期，延续了有三百年，在三百多年希腊文化和埃及文化并存，而且不是希腊化这个词最初的那个意思，就是融合成一个新文化，就是一体两面，很奇怪。在一个载体上，两种文化的面孔同时存在的，我想这里大家看到这批是木乃伊的面具，就是外国人在埃及生活他们做木乃伊上面画上自己的肖像画。木乃伊是埃及习俗，肖像画上的面孔就是他们本来的面孔，希腊的面孔，罗马的面孔，我们想看这样一个双面人的最典型的例子。这是木乃伊的裹尸布，罗马人做了木乃伊之后裹起来上面还有一些画像和文字，那都是亡灵书的内容。大家看这个，这个是埃及的死神阿努比斯，这个就是死者本人罗马人，从他的服饰，从他的相貌特征能看得出来。但是这边这个人是谁？也是他，他是用埃及的艺术手法表现他，这是罗马人那种写实的手法表达自己。为什么两个不同的形象同时在死神的陪伴之下呢。我们可以理解这个时期这些外国人的心理。他说，我到了埃及，我学习他们的墓葬习俗，接受亡灵书做木乃伊，这上面描述我该是什么形象呢？是我本人的形象呢还是埃及人的样子呢，然后他就犹豫不定，最后两个一起上，一个是罗马形象的他，一个是埃及形象的他，这样他就心里有一个双保险。这样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不管是奥赛尼斯也好宙斯也好，不管是哪边的神在那，都能认出我来。大家看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一个人画两个画像，一个是罗马人的，一个是埃及人的，都是他。现在有一批学者用这些肖像画来做研究，我们就不展开讲。这是做一个比喻，希腊化时代埃及文明政治上是独立了，但是文明的成果就像尼罗河在诸如地中海的时候分成几个支流一样，古埃及的文明成果以涓涓细流的形式融入到了希腊罗马世界，通过希腊人、罗马人往后传承了，这是我们的第二个例子。但是我们这里说的都还是刚才讲的西方文明的东方源头的第一部分，第一部分概括为直接影响，就是大家比较容易理解。

我们说西方文明的一个基础是克里特文明之后的古典希腊罗马文明，我们讲清楚了，犹太教基督教文明是西方文明的另一个基础，这一个和东方有没有联系呢。我们想那可能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吧，其实不是的。我们讲《圣经》，想从犹太教的产生来阐述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的关系，这个就不是之前那么简单了。之前很简单，直接影响，虽然这个影响后来有的人承认，有的人处于他所在时代的动机去否定，但是那个是客观存在的。这个不是直接的影响，是我们称之为很纠结的关系，我们来看一看，这是一个不能用历史学方法说清楚的一个问题。

《圣经》和埃及是什么关系？首先大家说有没有关系，肯定有，因为开篇就是出埃及记。我们要怎么理解圣经里面的描述，他是象征性的，我们知道这是古代以色列人为了自己的宗教信仰，在记忆当中重构的一段历史。你不能把《圣经》当做历史书来看待，因为现在的考古发现，对应不上《圣经》里面的历史人物和事件，历史事件在考古中都找不到发现，它是一个记忆史，就是他写这段历史的动机是说明他的信仰，说明两点，第一点就是他们怎么克服了苦难，上帝怎么给他们应诺的。这样埃及在记忆当中重建的一段历史里面，占了一个相当的分量。我们先从现象谈起，《圣经》里面谈到埃及国王的时候，用的词都是贬义的，暴君暴君64次暴君。开篇出埃及记，埃及是什么形象，迫使古代的以色列人逃出埃及。首先他们迫害以色列人，其次这种迫害下，他们反对迫害然后成功的反抗，逃了，而且分开红海奇迹一样的逃了出去，而且最后战胜各种困难，流浪40多年之后定居下来。埃及概括来说是他们的一个对立面，是增强他们自信心的一个例子，但是是负面的一个形象，但是这是《圣经》故事里面讲的，我们说是记忆里面构建的，在考古层面我们没有找到大量以色列人出逃这样一个考古证据。古埃及的历史文献里面没有这样的历史记载，都没有。这就是问号，为什么《圣经》里面大肆的宣扬这个事件，其实在埃及方面是沉默的。我们能对应到的是在埃及的18王朝，有一个国王阿克纳顿（法老阿蒙霍特普四世）发动了宗教改革（仅崇拜太阳神阿顿），这个宗教改革应该是历史上第一个有人提出来只能拜一个神，其他的都不能拜的。所以有人讲这个是不是最早的一神教，和犹太教有什么关系，而最早搞宗教改革的阿克纳顿写宗教赞美诗和《圣经》里面那个赞美诗惊人的相似。出埃及记里面负面的法老形象和十九王朝的拉美西斯二世那个时代，很多背景在逻辑上可以吻合。圣经里面提到的埃及法老实际上是埃及的赛桑科一世，这是我们能找到的确凿的埃及方面的线索。现在大家看埃及方面的有一个证据就是刚才说的十九王朝，有一个国王叫milipta，这个国王有一个记功碑。大家知道埃及国王喜欢立碑，记在他的战功，打败了那些外国人，取得了哪些胜利。这个milipta他的记功碑上前面我们就不讲内容了，基本上都是歌功颂德，但是在这个碑开始列举被他打败的外国人长长的名单里面，我们看到了什么，大家注意到这个红色的字，这是原文，这是线图，古埃及文读起来是israel，以色列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石碑上，十九王朝的记功碑上第一次出现了以色列这个词，而以色列这个时候，大家注意看，很关键的一个符号在这里，古埃及文我刚说了，有三种符号，表音的表意的，表意的大家知道是什么，画一个太阳画三道指纹，限定符号相当于我们的偏旁，就是如果你有同一个发音的词有不同的意思，怎么区分来呢。三点水和水有关，宝盖头和建筑有关。埃及人有类似的符号，和偏旁不一样的，所有的限定符都写在词的最后，词的前面是发音或者表意，在最后是对它进行一个限定。大家看，以色列这个符号画了一个坐着的男子，一个坐着的女子，下面三道竖，是表示复数。这个限定词的意思是人、男、女、多个、一群人。提到有些限定符的时候，有的是横式的符号。比如说什么地方使用国家的一个限定符号，而以色列这个词后面出现的不是国家的限定符号，是人，这个时候他们没有过国家，这就是文献的证据，证明以色列这个时候还没有建国，这是确凿的材料。再考证一下，摩西这个名字其实是埃及人的名字。因为埃及法老，我念几个名字，图特摩斯、拉美西斯，ms是埃及语里面表示小孩出生意思的一个词。埃及国王名字里面常常出现ms这个词的，好多个叫图特摩斯、拉美西斯的。摩西看起来是不完整的，我们再回想一下，摩西在出埃及记里面，他出生的故事是什么样的，他本身从他的名字看像埃及人又是埃及人的一部分不完整的，从故事里面讲他是一个双重身份的人，他是一个以色列人。但是当时《圣经》里面是这样描述的，埃及法老看到他们人越来越多，感觉受到威胁就开始迫害他们，一开始欺压他们，让他们干苦活。后来就开始迫害，就是凡事以色列人家长子都被杀，这个摩西小的时候为了让他活下去就把他放在一个篮子里，顺河漂走了。但是埃及公主把他收留了，法老的妹妹把他收养了，然后他就在埃及宫殿里面以王子的身份长大。埃及王子的身份，可是他真实的身份是地位卑贱的、被迫害的以色列人。然后他长大之后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毅然决然的投奔到自己的族人那里去，背弃了养育他的王宫。他本身是一个矛盾体，我们不能把它当一个历史来看，而要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告诉摩西是一个身份矛盾的人，这是一点，另外我们要看到埃及法老在古代的这些以色列人之间的矛盾，他当然是以故事讲出来的，独生女这个矛盾是显然的。我们看这里有一种方法去研究这样的历史叫记忆史，就是在埃及方面他把这段历史有意的删除了，真实的历史材料是不足的，这个时候有学者就提出来用记忆史的方法。记忆史的理论基础是心理学，最近在考古学里面比价热门的一支，叫记忆史。大家可能熟悉的口述史也是这里的一部分，它有它独特的方法，它和历史的考证法不一样。比如说历史侧重材料的客观性，材料可信我才用，不可信我就不采纳。如果是文学作品宗教信仰我就不用，但是记忆史不这么认为。记忆史的人认为，你的文学作品也好，你的故事也好，传说也好，里面有一些可信的有价值的信息。这个信息是什么，举例子说摩西这个人物不一定是现实里面的，为什么把他塑造出来，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有一段历史他们不提，删除了，动机是什么。有一段历史扭曲了，改写了，改写的动机是什么。他们其实在考证表象背后可能是真的信息。很大胆很创新的思路，这里就发现两个人一对有趣的组合。摩西，传说当中大名鼎鼎的文化英雄，现实里面证明不了他的存在。还有一个人在现实中是真实存在的。刚才提到的十八王朝的法老搞宗教改革，但是他的宗教改革以失败告终。古埃及人信奉多神，对他的新宗教很难接受。所以阿克纳顿一去世，他的新宗教就被放弃了，他的改革失败了。埃及人否定一个人的做法，就是把他所有的纪念物都毁掉，把他名字抠去，把他从证词里面删去。我们举例子看可以怎么删改，这是在神庙里面墙上，他把历代君王的名字都刻出来，椭圆形的亡灵圈里面是国王的名字。在有些分裂的年代，比如埃及失去政治独立了，这种屈辱的被外族统治的时期，分裂是时期，不好的时期不写。空白就把做亡表的国王的名字在里面重复好多次，他们是大肆篡改历史的。这样一来阿克纳顿在他们看来也是一个另类，搞什么宗教改革，我们不接受你，所以一失败就把这个人从记忆里面删除，所以史料里面把他删除了。后来考古学家在20世纪找到了阿克纳顿的都城，后来也成了废都，他的都城找到了好多的证据，这个人存在过。大家看，现在的考古学家把一个从记忆中删除的人重新发现了。但是另外一个人摩西现实当中没存在，但是他真是流芳百世，所有的信徒都不会忘了他，这是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这就是阿克纳顿，那个异类，另类的法老，他首先其实除了他的宗教改革埃及人不接受之外，他的形象也是很另类。他跟传统的埃及法老不一样，表现出这样的一个形象，长脸，大下巴，大腹便便，尤其是他的身材，让现在的学者有很多不解之处，他为什么把自己表现成这样的不男不女的形象。有的学者考证他是不是有什么病把他搞成这样子，还有的学者从其他的角度去考虑这个现象。所以艾克拉吞是被埃及人故意遗忘的人，我们也由此看来埃及人对待一神教是什么态度，他把国王给删除了，宗教改革的历史不提了。后来再提的时候，说我们曾经有一个天下乱的时候，我们现在要复兴要修正，由此我们看得出来，古埃及文化和一神教是对立的。

现在再看这些古代以色列人他们在创建他们的宗教的时候，和他的文化母体，和原来的文化是什么关系。有研究记忆史的学者提出这样一个理论，他们说一神教和古代的原始宗教，就是多神崇拜那个时期最重要的区别就是反着来。特点是认为创造的一神教由原来的犹太教到后来的基督教伊斯兰教，第一个特点，他在创建之初都有一些共同的东西，比如说都被迫害过，长期的被迫害，越迫害越顽强，然后发扬壮大。在它创建之初就是反向的，比如说埃及人崇拜多神，他们就崇拜一个神。埃及人搞偶像崇拜，好多的造像，每一个像里面神就住在里面，拜这个，他们就反对偶像崇拜。传统宗教是强调巫术的，大家知道拜这些像本身就是一种巫术，还愿，你帮了我，我就拜你，一种互惠的关系，他们之间都可以同时存在。一神教里面就反对巫术，在今天伊斯兰教里面是很极端的，你如果算命可以不通知你家人直接把你处死，不允许算命的。反向宗教有一些共同的特点，从古代以色列人那里开始就和传统有这么一个尖锐的对立。这个理论我提一下，理论的基础我刚才讲了，是心理学的一个基础。我们从具体的实证的方面看一看这个理论，这样来解释一神教的产生有没有道路。比如说大家熟悉的，分开红海就逃了出去，埃及的追兵在后面被海水淹没。这个情节大家都知道，但是你体验不到这个情节对古埃及人有多大的讽刺。为什么？这里面摩西是向这些人展示了神迹，一个不可能的事情，海水怎么会哗的就分开了呢。但是古代埃及水平最高的魔法师，大家看到这个埃及的壁画上，这里有一个小牛诞生，但是这个后面是一个人站在那手指着，嘴里在念咒，大家也知道关于法老的诅咒，古埃及是一个魔法的世界，巫术盛行的世界，而且在古代是公认的巫术第一。所以《圣经》里面这个故事，还有摩西和法老斗法，他把权杖变成一条蛇，最后摩西他们胜出。他想说的是，你们埃及人不是号称是最强大的魔法师吗，我们比你们还强。还有一个细节能证明他们之间对立的关系，这个故事是这么讲的，说摩西第一次请求说，“法老你放我们走吧，放我和我的族人走吧”。法老说不，他求了三次，法老拒绝了三次，三次拒绝的词是不一样的。第一次说，国王的法老的心变得困难。第二次，法老心意已决。但是第三次用的词很恶毒，第三次法老的心变的很沉。大家说很沉是什么意思呢？你只有了解了古埃及的文化背景才知道他的反讽的意思。在古埃及人的信仰里面，心是很重要的。这是古埃及葬礼上出现的一个死者的四个组成部分，一个是他的木乃伊，一个是他的灵魂，鸟的形状的灵魂，一个是另外一个灵魂，不同的灵魂有不同的名称：鸟的形状叫八，这个形叫卡，如果对应我们中国里面，八应该是元神，卡应该是魂魄。心应该是一个独立的单位，灵魂、心和你的身体都是独立的，各自组成了这个人。这是第一个，第二呢是这个心很重要。心是独立的代表死者的，所以在心脏的部位要放一个很重要的腔囊，上面还写着咒语。这上面写的咒语是什么呢？这上面描述人死了之后的末日审判，这里是死者，这里是阿努比斯，这里是初级官，这里是末日审判，这里有一个天平一端是心，天平的另外一端是正义真理。死者开始陈述，说我这一生做的什么事，陈述完了之后就看天平是不是倾斜。什么时候会倾斜？你做的坏事太多或者你撒谎这个天平就倾斜，倾斜了之后这里有一个四不像的怪兽就扑上去把你的心吞掉，那这个人就消失了，完了。大家说埃及人已经有了惩恶扬善，反省，可是大家看，上面这些文字，还有这42个陪审团，有42个神。这里是判官，奥塞里斯神，在那里听着审判，下面有有陪审团，但是这上面的画是什么，包括画面写的是什么，上面的是通关密语，你怎么陈述，标准答案。我没有行不义之事。我没有杀人，我没有偷盗，我没有做坏事，我没有怎么样，你把这些背下来你就可以过关，而这些标准答案都写在这个纸草上，你到市场上都可以买来，买来的时候在空白的地方留上名，然后把这些卷一卷，放到那，他们相信到时候真的审判的时候大家都可以过关，所以我们称为万人升天不朽指南。它有一个末日审判的思想，又把它庸俗化了，巫术在这里面起作用。回到我们刚才的问题，法老的心变沉了，大家再看看这个天平，法老诅咒他死，你的心这么坏，就要在天平上变沉。所以你们注意到这个细节，如果了解到古埃及的背景就会发现，《圣经》出埃及记的作者，我们知道作者是一个集体。每一个时代有不同的人，不同的版本，但是在这个部分，他的写这个故事的人深深的了解古埃及文化。而且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对古埃及文化的又熟悉又仇视的那种态度都能感觉的到。这就是那个标准答案，我们称之为反面忏悔。这个答案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逻辑性，就是各种各样的都列在一起，一会是没偷盗，一会又是没说恶毒的话，一会又是缺斤少两，什么都罗列在一起。在圣经里面的十灾，因为法老不放他们走，所有有十个灾难降临。如果大家把这十个灾难对应到创世纪里面世界创造的过程，大家会发现惊人的一个对应，就是一边毁灭的一边就是创造的都能对应的上。比如说第九里面说埃及有黑暗之灾，创世纪里面就是第一有光。然后十灾里面血水灾，创世纪里面水和空气被创造出来。也就是他们被创造世界的，给埃及的十个灾难正好是与创造世界的那些相对应的。大家就了解到另外一点，就是写这个故事的人，他深深的了解埃及文化又有着对立情绪。还有很多细节，如果朋友们有疑义带着这些问题去看的时候，这些细节能不能找出来。比如说这个故事里面摩西的形象和上帝的形象我们觉得也很有意思，他们两个经常就会失去耐心。以色列人常常就会动摇，说埃及多好啊，这里又没有吃的，每天吃那个叫mena的东西。在埃及我们还可以吃莴苣，吃鱼，这些细节讲得都特别的真实，表明了写这些故事的人非常熟悉埃及的背景。还有这样的话，“难道埃及没有坟地，你非把我们带来死在旷野吗”，因为埃及非常注重死后要有一个拥有的居所。这种种的表述让我们感觉到这个故事的创造者绝对和古埃及的文化是有密切联系的，这是一个源头，就是《圣经》和埃及文化有切割不了的关系，我们说他是逃离的，但是对原来那个环境是熟悉的。

两河流域就更不用说了，更好理解一些。比如说举一些例子，圣经里面重要的故事在古代两河流域的泥板上都有原型，更早，创世的故事泥板上有，还有著名的洪水故事，泥板上很早就有，这个泥板还不止一个版本。1872年学者史密斯发现了洪水泥板，并开始破译。我们知道，在这个过程中学者们变得越来越兴奋，一个个的故事原型在两河流域都找到了，圣经的故事原型是脱胎于古代两河流域的很多的文学作品，比如说洪水、蛇的故事。最有影响力的是一个叫《吉尔伽美什史诗》。我们举一个例子，这个《吉尔伽美什史诗》就把圣经里面几个故事，几个母题都包含了。这个史诗一开始有口头流传的过程，然后它有不同的版本，这里我们不展开讲，我们就大概的看一下，它的每一个版本都很早，比圣经里面考证出来的圣经创作的年代要早。这里面大概的讲，有一个文化英雄，我们称为三分之二是神，三分之一是人的一个英雄人物，他后来有了一个好朋友叫恩奇都，两个人一起携手为民除害。这个过程中得罪了天上的神，神惩罚他们，让他们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很痛心，到处找长生不老药，找到之后，可是在他休息的时候，一根草被蛇偷吃了。等他洗脸回来看到蛇蜕掉的皮，从此蛇就老是蜕皮，老是长生不老。也就是说他找不到长生不老的办法，很沮丧，就是这么一个故事。但是这里面出现了大洪水的故事，前面我就是概要介绍这些重点，怎么为民除害，森林的怪兽洪八巴被他们杀死。寻找长生不老药的故事里面，我们说蛇出现偷吃仙草，另外，他找长生不老药是跟谁要呢，就是传说中有一个智慧老人住在岛上，他有长生不老药，要到这个岛上去要度过一个死水，这个水一碰就会死，需要专门有一个魔法石，通过这个魔法石怎么渡水到那边去。找到了这个老人，这个老人和他的妻子很逍遥的生活在这个岛上，他说，我知道你的故事，你要找长生不老草，你找了这么多天累不累啊，你别找了，回去吧，享受今生的快乐。然后这个人当然不甘心，我这么长途跋涉来了，我当然要试一试。他说你想认清生命的本质吗，你这样，你看你能不能坚持不睡，他说着吉尔伽美什就睡过去了。在他睡觉的过程当中，老人就开始让他的妻子做面包，他睡一天就做一个面包，总共做了七个面包。等他醒来的时候他说你看这些面包什么样，第一天的已经坏的不成样了，他说你看第二天的怎么样，第三天的怎么样，生命是这样一个过程，他说你走吧，回家吧。然后吉尔伽美什一看也是这个情况，心灰意冷了。是啊，一切事物都有一个春夏秋冬，在即将要走的时候，老人的妻子动了恻隐之心，她说你不是知道水底下有长生不老药吗，你给他呗。然后老人就说好，给他呗，他说在深水的什么地方有个什么草你去拿吧。吉尔伽美什就在腿上捆了一个大石块沉到很深很深的地方，把那个草拿上来了。后来就是我讲的那个草又被蛇给吃了，就在这个和老人的会谈中，老人讲了一个洪水的故事，很有意思。他说我来告诉你如何获得永生，他说有一个秘密的事我来告诉你，天上的神下决心要毁灭人类，但是他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了，说要毁灭这些人了，你赶紧造一个船逃命。然后他就告诉他的百姓，说你们给我造一个船，而且他告诉百姓的时候还撒谎说，是这样的神告诉我我不适合在这个地方居住，我要搬家。然后老百姓就兢兢业业的给他造船，造出来之后这个人心里还是有点矛盾，我怎么欺骗我的百姓呢，愧疚归愧疚，他还是坐船逃生了。欺骗的他的同胞，然后他的百姓都被淹死了。大水6天7夜，一直到风平浪静的时候船停了下来，先是放鸽子，回来了，没地停，又放燕子回来了，后来又放什么不回，那就证明有地了。于是就开始上岸，上岸之后就开始给神奉献贡品。然后这里面的描述也很有意思，说那些神闻到烤肉，就像苍蝇一样扑了过来。这个故事讲了之后，大家对应那个诺亚方舟的故事，很有意思。诺亚方舟把这个故事提炼了，他没有讲他欺骗百姓的事，而且他骗这些百姓给他造船的时候，最后是他亲自把船封上舱的，但是圣经里面是上帝把这个船封了。欺骗民众的情节删去了，别人封舱的情节删了。也就是把它提炼出保住神的道德底线，怎么能说上帝骗人呢。这个只是一个例子，还有其他的更古老的例子，和圣经一对比就觉得提炼改造，而且改造还不是这种，最重要的改造在创世纪，创造世界的神话非常的抽象。上帝说要有光马上有光，要有什么马上有什么。在早期的创世故事里面不是这样，最大的转变我们不能一一展开了，但是我概况为其实是一个巨大的不同性质的转变。在包括吉尔伽美什这个时代，包括埃及文化传统里面，神和人是互惠的关系，你帮我我拜你，你不帮我我找别的神。然后众神之间是互相包容，大家都有存在的道理，两个国家签约的时候把我的神写上，把你的也写上，你的神我的神都存在，这是一个兼容的时代。在《圣经》里面的上帝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你的魔法你的什么他都不接受的，永远正确的形象，对什么叫罪恶也有不同的界定。我们刚才看到护身符上写的我没有偷没有抢，很基本的很朴素的伦理道德标准。但是圣经里面的道德标准很简单，你服从上帝你就是好、善，你违背上帝就是恶，他把善恶的标准和之前的完全区分开。从《圣经》和埃及文明、两河流域文明的关系上我们看到了两点，一种是继承关系，拿旧故事说新道理。故事都是过去的，包括语言的表述背景都是过去的，说的是道理，表述的信仰，崭新的信仰，那个里面上帝是信仰，人对神的理解，认识是完全不同了。

我们谈到关键的落脚点，东西方的差异在这里就显现出来了，就是西方文明的另外一个源头，犹太基督教的源头在他们产生之日起就是为了和原来的文化母体决裂，在决裂当中诞生的。这样一个诞生的背景决定了后来的各种各样的分歧在这个时候就埋下了种子。我们注意这个现象对今天现实的启示是，我们注意到这个差异不是为了去夸张它，而是你真正了解到它为什么是这样你才能最终消除，你知道为什么是这样你才能试着去接受、理解，在理解中产生同情，同情之后包容，这是我们探讨的这样一个话题。西方文明和东方文明之间既有继承关系，又有突变决裂关系，这双重的关系使得我们要清醒的认识，我们对于不同的文明之间应该是怎么定位理解。

这里要强调一点的是，就是按照我的多年的思考的结果，就是刚才讲到的古代西亚、北非文明和古代中国文明是一个类型的。我们现在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去界定，但是他们讲天人合一，在人神关系上是什么神都拜，天神合一，天人感应，他们不反对巫术的，我们今天也是的，相信迷信的多的很。在这样文化家族里面有很多的，有中国、玛雅、印度、埃及、两河流域有早期的希腊罗马，在另外一个文明的大家族里面，就是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这里面和我们有很多的不同。我是这样划分的，和其他的学者，比如说唐益民分成20多种，还有其他学者分成东和西那种我觉得还不是很科学，我们应该认识到最本质的特点，然后做一个区分。最后我想说的是，就像埃及文明后来一度被肯定，一度被遗忘，现在又回归。它是象征性的，不是象征着这样一个消失的古文明的起起伏伏，它象征的是我们这个家族，我们古代东方文明的大家族，我们这个天人合一，天人感应，和谐包容的文明家族代表着未来的一个走向。二次世界大战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二战之后西方人开始深刻的反思我们的文明出了什么事，我们的文明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经过这个反思之后，有了一个潮流，大家开始把目标转向东方，在东方文明里面去找答案，找智慧，这是非常好的一个开始，他们关注到了印度，下一步又开始关注到中国，我们中国文明应该怎么去认识它。现在大家也知道我们也在弘扬本族的文化，我的一个观点就是不要孤立的看待自己的文化或者文明，一定要把自己放在整个世界的大家族里看，才能给他一个恰当的定位，身在庐山中不知庐山真面目，必须走出去才能看回来。你看到在世界文明体系里，我们中国文明是一个什么地位，找到和我们相同的以及不同的，看到他们之间的差异。然后才能在东方文明中提出合理的朴素的价值，而且我觉得我们应该是自信的。我刚刚讲到二战之后西方学者的反思，向东方的关注需要我们的帮助。他们学汉语或者是看一些典籍，不可能深刻的了解东方文明，我们如果走出去，了解了其他文明，把这些有价值的核心提炼出来之后，我们再介绍给他们，这样才是真正的平等的更高层面上的沟通，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讲记忆史。记忆史的基础是心理学，一些心理学的大事要读《易经》、学中文，要研究中国文化，这些人是很难深入进去，我们需要互动来完成这个对话，这个对话应该是更高层次上的。不是过去的背背典籍，背了也不懂，应该去发掘精神内涵，触及灵魂深处，这是我的主张，我希望和朋友们一起完成这个工作，谢谢大家！

主持人：感谢颜海英教授带来的精彩演讲！下面进入互动环节。希望参与交流的朋友可以举手示意，我们的工作人员会给您递送话筒。

听众甲：我有二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第一个就是西方文化的东方源头。我们看到埃及的时候，当时还以为跟中国有关系，我想知道东方的概念大概是什么情况。《旧约》这个部分我有个感觉，就是上帝给我的不是一个仁慈的印象，是一个不耐烦的。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旧约时代，上帝为什么会给人这样一种印象，是不是这样的印象导致了西方的文化一些残暴的侵略有些关系。

颜海英：我用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家感觉到我试图在创造自己的一个体系，我刚才最后说的就是我们不太想用东方西方来划分。过去东方是怎么来的，最早是奥斯曼土耳其，最开始就是欧洲人以他为中心，看向东就是东。最开始奥斯曼土耳其他所谓的东边的叫做近东，现在学术界比较喜欢用。这是在帝国主义时期英国在发展战略外交的时候提出来的一个概念，根据距离英国的远近分为近东远东。所以，这个东说的都是以欧洲为中心向东看去的，包括了西亚北非——刚才咱们讲的埃及和亚洲，也包括了中国和日本这些更远的，也就是说这个东是最早的。后来说到东方尤其是我也提出萨伊德的《东方学》，特别强调的又是伊斯兰世界的东。我们理解东方学就是关于古代东方学的学问，其实不是的。东方学在西方学术界有特定的涵义，东方学的狭义是说到伊斯兰教兴起之后，基督教是感到非常的紧张的。但是他们是这样一个态度，他们派了很多教会的成员去了解他，这个了解包括学阿拉伯语，包括了解伊斯兰教是怎么回事，我们说就是一些卧底。对于这种了解，我是肯定这种态度，当你担心对你形成威胁的事物时，你去学习他。所以早期的教会人员，带着政治任务去了解伊斯兰教的时候，他们首先成了语言学家，他们学阿拉伯语，学希伯来语，学阿拉米亚语，然后真正的变成了语言学家，然后变成了最早的东方学家。所以严格的说，最早的东方学家是这样一批人，慢慢慢慢东方学有了更宽泛的概念了，大家就顾名思义了，按照它的名字来想像了。而其实最早的东方学是基督教去了解伊斯兰教这一批教会人士，而且他们必须掌握语言，他的语言功底都相当了得。有意思的是，这些人后来就转变了，学了语言深入去了解它以后，就爱上了它，忘了自己的初衷了，开始弘扬古代文化是好的，看到正面的东西了。所以我说了解是很重要的，了解之后反馈回来，结果是欧洲最早的在教学里面设阿拉伯语教习，真正的科学的态度去研究它，而不是防范它。东方学有这么一段历史，从最早的卧底反过来研究它，做了一些有益的贡献，消除了这种紧张关系。可是话说回来，这些东方学家到了帝国主义时代又分化了。我们熟悉的帝国主义时代就是军事征服、政治上怎么样，但是我们知道所谓的大国崛起，你要搞帝国，输出的是价值文化观，帝国主义时代东方学家又有了用武之地。有一个刚才讲埃及，要去了解这些东方国家，研究它，最后的结果当然还是要为它们帝国主义国家去服务，有一种收编的任务，要认为他们的价值观好，东方学家又一次的被政治利用。所以东方学家这个词，在英文里面oriental，尤其是美国的英语世界就变成了一个贬义词。这个贬义词是因为萨伊德的《东方学》这本书引发了学术界的巨大争议，因为你们最初就是不怀好意的去了解伊斯兰世界，你对伊斯兰世界的介绍有太多的扭曲。所以我们现在搞课题就用east。所以这个就好比英文里面，你称黑人绝对不能用negro，那不得了，跟你打官司的，要用black，中性一点的。在后来的民主主义运动，后殖民主义时代，人们要纠正对东方的误解的时候，就开始排斥oriental这个词了。回来我们的立场上来，比如说萨伊德的《东方学》引发的这场激烈论战，什么东方抗议西方对他们的扭曲的时候，中国学者也热了一阵子，我倒觉得我们在这里是第三方。真正的东方学跟我们应该是没有直接的关联，是伊斯兰世界和基督教世界长期对抗的结果，这个对抗旷日持久，而我们也不应该去赶时髦，毕竟他们代表的是殖民地，被阿拉伯殖民的国家的人去说话的，我们应该采取相对中立的立场。我们现在看到东方文明是需要重新定义的，我认为还是按照文明的性质而不是应该按照地理，也不应该按照政治宗教背景。欧洲两大一神教不同矛盾之间他们定义的东方学，我们也不应该采纳。我们应该重新定义一个概念，把我们这个大家族表达清楚，这个大家族的成员很多，有印度、玛雅、埃及、两河流域，一个新的概念，更好的整合到一起。我后来看宗教的书有一个神显，讲的就是说在有些文明里面大家的认识是不一样的，强调的是天人合一，身在于一切，咱们这个体系应该有个美好的名称。

第二个，你讲到上帝的形象，我没有深入讨论，但是确实，甚至旧约里你可以看到多神崇拜的痕迹，能看到不是后来的新约的那个样子。而且确实也是很有意思的地方，他把之前的之后的不同时代的痕迹都留下了。你能看到它曾经也是多神时代，曾经经历的那些磨难，时代有不同的气氛都能看得出来。比如说在这个时代以及后来的神殿重建时代，就是时代的印记在里面都有表述，我想说的就是反向宗教的问题。这种宗教在建立之初跟原来的宗教有关系，一开始是以色列人也是在近东这个地方生长的，他们是怎么样慢慢慢慢发展成一个信仰的，而且也可能会好奇他们怎么会坚持。不是所有人都坚持的。在历史上，古代以色列人就有消失的部落，就那些包括在中国的，你也不知道他是犹太人，有很多就溶入到当地人当中，不坚持的就同化来了。也就是说，从故事里面看得出来它的发展脉络从一开始和近东的信仰差不多，也有多神，慢慢转变。这样的考据工作西方人就做的非常不错了，他们甚至能考出圣经的版本，考出四个源头来。比如说，把上帝叫做这个名称的是一个版本。这样的学问在西方很像我们中国人的训诂的做法，他们现在叫做诠释学。把圣经里面这个时代那个时代，什么人写这个，什么人写那个都考证的非常的细。但是现在诠释学扩展了，不仅是考证圣经的文本，还有考证其他的文献，而且考证范围越来越大，理论上也有质的飞跃，以后我们可以展开讨论。

听众乙：为什么工业文明的种子只是在欧洲二没有在埃及？

颜海英：我是一个埃及学家，我研究的的是东方文明，基督教文明不是我的专长，没有底气的。讲到文明的命运，关心埃及就不光是我，咱们清朝末年的很多学者有志之士就开始关注埃及，因为我们是同类的，如果他的命运不好对我们也是一个警钟。西方发展的好，我们该怎么看，是邯郸学步呢还是走自己的路？作为东方文明的后人，我们肯定有我们自己的角度去观察，这是第一点。基督教文明对人类历史的贡献也是大的，而且我刚刚也尽量做到客观，不说这两大历史谁对谁错，因为这不符合我们的哲学，我们的哲学里面从来没有对错，我们只有和谐，平衡的就是好的，最善就是平衡。我们不是那种善恶平衡，善一定战胜恶唯一排他，这是一点。基督教对西方哲学的贡献谁都不能否定，但是谁也不能否定它现在的衰势，他们自己都承认他们遇到了问题，我们为什么不能正视它呢。他遇到问题，现在在东方找答案，在我们这里找答案，我们应该是一个积极的态度去回应。而且我做文明类型划分的时候，我觉得最忌讳的是比高低，我们也不以成败论英雄，我们要找的是对我们心灵、对我们心智发展更有启示的东西。我觉得我们人类现在进入了一个新纪元，大家普遍的有一个危机感，好多不好的事情频繁发生，是不是世界末日真的来了，我觉得不是的。大家知道在欧洲1492的时候也曾经类似现在，就是人心惶惶。但是之后是什么呢，之后是一个突飞猛进的的时代，新大陆的发现，我总是在危机中往光明看的，我觉得是这样的，在西方人特别有危机感反思自己的时候，包括美国人也在反思它的制度。民主制在历史上也是失败的，刚才我讲这个希腊城邦的时候，斯巴达和雅典最后互相两败俱伤，然后希腊民主制的神话是怎么收尾的，整个城邦陷入危机。反倒是他们族瞧不起的马其顿，王权国家替他们解决危机，到东方去打仗，扭转了这个局面，而且亚历山大被希腊城邦的人都奉为世界之主，给他各种桂冠，这个也不是他们民主代表的人物，所以对制度我们都不是一刀切的。假设法律、平等是西方文明的特点，但是每一种制度都有它的土壤，为什么古埃及没有法律的传统，两河流域就有这样的传统，希腊人也有这样的传统，都是和社会背景有关系，都是和生态环境有关系。所以我们看文明的性格特点的时候，还要看到它生长的环境，好的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好的也不一定是一直存在的。我们要有一种理性的思考。而且西方文明里面最优秀的我觉得是理性主义，用科学理性逻辑去看待事物，而不是情绪化的，感性的东西。说到这一点，我倒觉得也可以理解，刚才我们讲到埃及的形象的时候，特别好的说明了这一点，你在自己不满意的时候恰恰看到对方的好处。大家知道顾城，写希腊城邦制度的那个学者，他为什么能写出这样一个激情洋溢的书？他在被迫害，当时知识分子都在被镇压。很多前苏联的学者为什么对希腊民主制也写了很多赞扬的，他们也被迫害。所以，你自然的在这个制度中看到最黑暗的，对不理想的把它梦想化，而对方也一样，现在西方看待我们也一样。他们看到他们的黑暗，他们看不到我们的。所以，大家这样一个互相的态度我觉得恰恰是好的，各取所长，然后最后应该是这样一个世界，我们大家所期望的的是大家各有各的道理，互相尊重，都找到自己最适合的发展道路。埃及现在很乱，现在革命的成果是有钱人都走了，剩下这些老百姓没工作。他们对中国人很友好，但是他们认为中国人有钱会抢你东西。阿拉伯是个很好的例子，西方一些国家尤其美国，我们这个类型的文明坚持的一个原则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们现在很极端的一个方式己所欲强施于人，他觉得好的东西要强制给你。在历史上革命总是付出流血的代价，我一直不喜欢极端的方式，我们喜欢平和的、包容的模式和方法。

听众丙：埃及的国王法老翻译成汉语是宫殿的意思，中国的皇帝是陛下，陛就是宫殿下的台阶，为什么会有这样惊人的相似，埃及的文明是要早于中国，是不是中国受了它的影响？这在文化史上有什么意义？

颜海英：你举的只是一个例子，还有更多的相似的，包括埃及的拉尔麦调色板，有人看到就和中国的好多对皇帝的描述是一样的。而且还不光是埃及，中国、玛雅、印度、希腊，比如说对蛇的崇拜，很多神话的母题一个婴儿被抛弃都是扔篮子里等等。我们总结越是远古的文明越是有这些相似的文化现象，解释下来有两派，你刚刚说的是传播派，不管是哪条路，他们认为是传播过去的。还有一派研究这个，你想跟下去你就看人类学的书，做大量的调查。就说是共同的。比如说我们都是农业文明，共同的生活方式农业文明我们这一类，我总结出来宗教信仰也有共同的特点最早都是拜天，然后拜自然界对农业有帮助的自然现象，是一个自然进化的过程，必然有共同的经历，所以有了共同的文化上的表述，所以这是另外一派。我现在也不知道哪一派是对的。

至于说到互相之间直接的交流，就是埃及和两河流域甚至可能和印度，包括后来的玛雅可能性更大，和中国的可能性如果说直接的传播确实是证据更难找。你看到的相似的地方我可能看到的更多，而且我感觉到更兴奋。一个研究古埃及的人，如果你到开罗博物馆二楼看到他们劳动工具，当时的农民用的筐子扁担你觉得跟我们中国农村一模一样，是农业文明共同的发展共同的生活模式产生出来的一些自然现象。包括我们解读的古代的书信，古代一个埃及地主给家里写信，写的那些话表现地主非常的吝啬，跟家里的长工说你们不要要求涨工资了，有吃的就不错了，我这个地方都人吃人了。这些信里面你更能够看出人物的性格，一点都不陌生，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想把农业里面的，把共同哲学理念的宗教信仰的归为一类的原因。越远古的时候，人对自然越是敬畏，不去战胜它，要和谐共处。我刚才说的回归不是简单回归，我们现在不是也讲环保吗，这里有些是传统的一些优秀的遗产。

主持人：感谢朋友们的提问！同时感谢颜教授的解答！感谢大家参与今天的讲座，下次再见！